一名美军士兵为一名中国伤兵点烟。
临死说“没关系”
对于战场上亲眼目睹的死伤,奎德记忆最深的,是攻打密支那时一名中国小兵的阵亡。攻城战打响后,躲在城内一座建筑里的日军朝进攻的中国军队开火,中国士兵推出一门很古老的大炮。在奎德看来,那门架在木头轮子上的火炮简直就是一个清朝古董,但那是中国军队唯一的重武器。
混战中,奎德和战友躲进一座掩体,朝外望去,他看见一名身材瘦小的中国小兵朝自己跑来。他显然还只是个孩子,上身穿着降落伞绸布做的白色衬衫,短裤也是用蓝色降落伞缝制的,肩上的扁担两头挑着装有手榴弹的木箱。
眼看着日军的冲锋枪扫射过来,奎德用自己有限的中文朝他大喊:“朋友,朋友,down,down,不好!不好!”可是小兵依旧扛着扁担不放,拼命向前冲。
等他跑到近处时,“啪!啪!啪!”冲锋枪的子弹也追了上来。小兵看了一眼躲在掩体后的奎德说:“美国兵,胆小。”
就在这一刹那,子弹击中了他后背,奎德赶忙把小兵拉进掩体。扶着孩子瘦弱的身体,涌出的鲜血染红了他单薄的衣服,看到伤势严重,奎德靠近他低声说:“朋友,不好。”
小兵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道:“没有关系……”回忆到这里,奎德停顿了一下,轻声说:“他就这样牺牲了。”
- 细节
中国伤兵说牛肉罐头“顶好”
在1944年一期的《中缅印战区新闻综合报》上,随军记者理查德·麦克拉格生动地记录下探访收治负伤中国战士的美军战地医院的情形。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在战地医院,麦克拉格第一次接触中国士兵。“他们有些在美国人听来很奇怪的名字。他们的皮肤颜色不一样,他们的眼睛、鼻子、颧骨的位置和我们不同。他们的语言更是奇怪。但是,他们的敌人我们一点也不陌生,他们用的武器和战术也很熟悉。”
在医院的采访完全出乎麦克拉格的意料。“医院里的气氛似乎热闹得像过节一样,可当看过那些士兵的伤情之后,我肯定如果是我,我可乐观不起来。”通过翻译官,他得知22岁的中国伤兵钟武勇(音)竟然已经入伍7年,曾经参加过淞沪会战。
钟武勇骄傲地向美国记者展示自己腿上刚刚愈合的伤口。当问到他是怎样负伤时,钟武勇从床上坐起身,摆出一副狙击手用来复枪射击的姿势。“日本兵!砰!砰!”他脸上泛着红光。
“顶好”和“不好”
另一名伤兵,刘凯万(音)由于被手榴弹炸伤,左腿被截肢。他说,过一段时间就不疼了。当然,失去一条腿“不好”。但在这里他接受的救治“顶好”,饭菜、医生“顶好”,美国护士“非常顶好”。
到了晚饭时间,除米饭之外,中国伤兵吃的食品和美国兵一样,咸牛肉罐头、土豆、面包。但和美国大兵不同,中国士兵都说牛肉罐头“顶好”,因为他们的军队里,就连面包也是给高级将领的奢侈品。
令这座战地医院骄傲的是,迄今被送进来的伤员中,仅有一人因伤势过重身亡。麦克拉格说:“这是美军医疗队一个‘顶好’的成绩。当然,在胡康前线奋战的中国士兵们,也是‘顶好’的。所以我们扯平了。”
“不是每个被俘日本兵都剖腹”
1943年年底,中缅印战区美国部队最高司令官和中国远征军开始了反攻缅北的作战计划,胡康河谷战役就此打响。5个月激战之后,共有5500多名日本士兵被击毙。
1944年3月2日出版的《中缅印战区新闻综合报》的封面上,刊登着164照相连摄自前线的照片。史迪威将军和几名中国军官站在被俘的日本伤兵旁边。
图说中写道:“这张照片证明,并不是所有的日本兵被俘后都会剖腹自杀———这名被中国军队俘虏的日本兵躺在担架上苦笑着。他还试图和史迪威将军握手,但遭到拒绝,因为将军不认为有表达友谊的需要。”
B04-B05版采写/本报记者 谢来(文中资料据美国164照相连老兵戴维·奎德(David Quaid)回忆录音和《中缅印战区新闻综合报》(China-Burma-India Roundu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