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曾经随着母亲到野外掏一种到现在我依然叫不出名的草,据说它是很著名的中药,掏得后晾干,就可以拿到市场去卖,所得以供家资。我们很早就出发了,翻山越岭,走了很长的路,路上不时见到和我们目的相同的人,后他们又都消散在丛山中。我们往最高一座山走去,她不知哪里听来的,好的草药长在高的山中。直到中午我们才赶到那座山脚,但要爬上去,还须一个小时。母亲是个劳动能手,身手敏捷,爬山是她的强项,我手脚并用,费尽功夫才赶上她。可以说,那天我们很辛苦,整天都在大山中转悠,找尽山上每一处旮旯角落,翻遍每一个苜蓿丛,但我们一无所获。夜幕降临,母亲叹息着带我离开,黯然返回。第二天,邻居的张大妈掩不住兴奋的告诉我们,在一个山沟里,她有近十斤的收获,拿到市上,可有几十块钱的收入呢。母亲脸上充满了尴尬,她并不在乎白白浪费一天的时光,劳动早让她明白,有些付出是没有回报的,她是在为把她儿子带到一个错的地方而愧疚。
山沟里土生土长的母亲有一个死认理:人不可以走错路。她无数次给我讲走错了路是多么可怕,怎样不可挽回。今天我之所以能进入这所大学,坐在教室里听课,也多亏了那个死认理。她认为一个山沟里的孩子,读书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不论失败了几次,付出多少,她只给我一句话:别放弃,孩子,我们再来!所以,今天我也想对她说一声:母亲,你是对的。
很多年过去了,我依然记得那天母亲因尴尬而微红的脸。我不怪她,事实上在山上转一天对于小时侯的我来说,只有好玩,我更不知道她以何种心态对我。我只记得她的脸红,那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向我表示抱歉。母亲是个坚强的人,从不认输,再多的劳累再大的磨难,她都可以用粗糙的双手和生茧的肩膀承接下来,脸红对于她,才是天大的事。这种记忆成了一种潜意识的印象,记得在小学,我曾有这样一个造句:最美的是夕阳一样晕红的脸。其实我没见过那样的脸,是母亲的脸红幻化的。
我记得母亲的脸红,它时刻传递给我一个信息,那信息不是她的尴尬,而是尴尬背后的意义:孩子啊,别走错了路。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方向无比重要,“找到自己的路”成了我人生的座右铭,时刻提醒自己我要做什么,我的路走到哪里,怎么走。所以,不论经历多少风雨,几番失败,怎样的波折,我依然无悔地回来,迈开脚步,坚定地,向着一个地方走去,因为那是我的目标。
我知道道路是曲折的,而且不断改变,目标更是常常渺不可寻,但我不畏惧,不管多么辛劳,为之付出多少,我绝不妥协,因为母亲的脸红如长明之灯,引导着我。那,曾是她,在用最微妙的表情表达人类最强烈的感情。
母亲是个平凡的人,一如她田间的作物,无声无息,在这悠悠天地,她轻轻的来,有天也会默默而去,不留任何痕迹。我感谢我的母亲,她让我懂得了一个人生至理,不论她以什么方式让我懂得。就像我爱我的母亲,不论她以什么方式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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