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
泱雨至,人自散。九曲十转巷路弯。
文字里的客栈总有快意江湖,儿女情长。亦有豪情万丈,把酒言欢。时至今日,虽还有客栈之名,已没了客栈的故事。
那一年,我冒着大雨敲开客栈的门,两扇朱红木门扉,一双锈铁门环,轻轻一扣,便有人探出头来,那个妇人端着粗磁白碗,眉目弯弯,笑道:“客人应是远方来,天凉雨大,先进门来,住不住店也避过雨再说。”
彼时的我,不过桃李之年,性格又颇为倔强,凭着一身有勇无谋的少年胆气,全国各地四处晃荡。路经大理,几场始料未及的大雨落下来,便淋坏了身体,街道小巷的门户皆是紧闭,也只是盲目走着,无意间循着墙上的路标找到了一家客栈,就此住下养病。
头一夜,雨下了整晚,安静的大理古镇,除了雨声再没别的声音,甚至连虫鸟的鸣叫也无,只有半夜恍惚中听到一声猫叫,从窗台稍纵即逝,来不及捕捉,已湮灭于涟涟雨里。
【青石板】
印象里青石板路最为多情,似乎总会有一个婀娜的女子撑了一把油纸伞,着了一件旗袍,亭亭立在雨中,盈盈如莲,绵延如柳絮。但在我童年的回忆里,不过是几颗花花绿绿的弹珠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染了尘埃,多了调皮。
而人生,本就无那么多的诗情画意,不过是俗世里的黑白子棋,这边走了一步无心,那边去了一分无意。谁将这青石板路写进诗里,那也是文人骚客多了份执意,便将这青石板路,赋了神奇。
绕过这份执意,青石板路不过稀疏平常而已,只是如今越发少见了,也就越发珍奇。人见了,也难免多了几份怀旧的心绪,遥记若干年前,谁都有过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心境,因了那一年的含蓄,或少了一次擦身而过的际遇,或失了一份倾述衷肠的心情,或多了一些后会无期的怅然,亦留了一席沉吟至今的感概。
睹物思旧而已,又与青石板有何干系,它不过是死物,见的不过是人的悲欢,送的不过是人的别绪。
【刺青】
若只是为了一段现在或过去的情,肆意损害自己的身心,烙上不可磨灭的痕迹,难保你不会悔不当初,心绪难平。
文身即是刺青。在古时候是一种信仰的代表,也是一种文化的传承。如今已变成了个性的张扬与情感的印记。而感情与个性是最不需要彰显的东西,前者是日久见人心,后者是由内而外人的秉性,不是画一张皮就能留得住人心诡谲,分得出人的性情。
然信仰一说,其实刺青的意义也不算长久。一个人的信仰终会随着生命的消逝而了无痕迹,刻画在皮上,也不过寥寥数载而已。又何必多此一举,偏要用身体去记刻提醒。
在大理的那家刺青店里,我徘徊了半晌,看着一幅幅刺青作品,叹世间总有痴人,原就着一世的繁华图景,得过且过。也笑自己也是痴儿,流连这红尘纷扰中,岂不是更痴。
或许那青石板上打着着油纸伞的姑娘,亦又一个永世难去的文身,若是纹在身上,便是在肩胛处生了一朵艳艳的红梅,凌然美貌却有拒人千里。若是纹在心里,便是千年不化的一瓣霜花儿,轻若鸿羽,冷若寒蝉。
【文/孟橘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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