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夜深，想起那个老屋。
一张床，一个黑桌子，我的糖纸，我的剪摘，我那木棂的窗与清晰晰的月光……
床没了，桌子没了，我那糖纸哪里去了……
屋没了，树没了，连那条屋前很大的河都凭空消失去了，讲故事的人离世了……
树丫，月光，深黑的天空，还有那亮晶晶的小星星，它们是我的好朋友，可曾想念过我?
对了，还有那一条栓在半坡沿上两棵树上的一条绳，光秃秃的一条绳，那是我的秋千。
我坐在上面，晃悠悠地喝着碗里不稠不稀的米汤。坐在上边除了吃饭，就是看天空。
背对着河面，望着东西相穿，沿河相依的小路曲曲弯弯；背对着小路，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荡呀荡，我荡地很高很远，远的就在水的上边，高的我都要够着那棵家槐树的叶子，仰着头坏坏的笑，倒眼看着土坯的瓦檐子，还有窗户台下空摆设的鸡窝。
夜深，夜晚，我荡着秋千。
看微波粼粼闪闪的水下面，听小虫儿叫，小鱼儿说话，还有树叶儿伸到水里面，它们在打着架，我就笑。
我荡呀荡，倒栽葱清点着河沿边上的树。春树、梧桐，槐树、椹子树，柳树、榆树，楝子树，还有死死不见粗的家槐树。梧桐轻，杨树长的快，枣树都在院子里栽。榆钱儿，槐花，知了呀，吃了满嘴乌黑的桑椹子，楝子开花拔蒜苔那是儿歌跳着方块。梧桐花儿一串串，满胡同子满庄子里都窜满它紫花香的味，我闻到就肚子疼，每到那季节就无处躲藏，孩子的心谁又能体会呢?我清点着树，它们排着队，我数着它们的叶子，看它们的枝桠，甚至它们树皮上的老疤瘌我都摸得清楚!
我荡呀荡，看看水里面，再望望河对岸，对岸要有学校的大操场两个远。
对岸的菜园子，对岸的稻田地，对岸浇水的小屋子，甚至很遥远灌稻田地的大水渠，河沟子上面栽得整整齐齐杨树一排排的树梢子，我都清清楚楚。我虽然不会种地不知道节气，但是对岸该撤去什么衣装，换上什么装备，我都清楚。
最爱，最坏，偷偷的有种窃喜。我期盼，那些夜晚那些爱淘气不回家的鸭子。我荡着秋千，猜着，数着，有多少只鸭子，去对岸偏僻的野草窝里去下蛋，第二天又有多少收获，好早早的转过半个庄子，趁别人都没起的时候拾鸭蛋。
谁系的那根绳，系的结实不结实，为什么要系到半河边上?我都不记得了。反正绳栓着，我就坐着，端着饭碗时就当板凳，不吃饭就荡得又高又远，又高又远……
【作者：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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