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元宵节对于我父母来说是结婚纪念日,而于我,向来只有吃汤圆的份儿。
我这等甜食爱好者,生性是缺不得一口甜的,元宵哪里能放过,把着汤圆儿吃。江南地区的元宵,是糯米搓成小颗的圆子,小时候常吃的一种,米面店里出售的——一把把珠圆玉润的里还混着红绿可爱的圆子,幼时的孩子都爱图个新鲜,永远要争那有色的小圆子吃。孩子们一堆里,兄弟姐妹几个皆捧着碗,你争我抢,非得在灶头上就盛好,目的就是为了那有色的圆子,诸如我这种大贪心鬼,非得一碗里都是彩色元宵不可。
元宵圆子里,无论四季何种节令,都得配上酒酿吃。我是从来不知道为何有这个典故的,只是每回自己煮圆子都得配上酒酿,我父母辈的人无论如何都得要在里头加上溏心蛋,孩子们是没有几个吃的。
身处江南,走至任何一家点心铺子必得有这酒酿圆子的。我在苏州多地都吃过这圆子,价格倒是差异不大,味道倒是各有分别。山塘街向来美食云集,价格也多昂贵,我曾在一家装潢古典的小巷点心店里吃过一碗桂花酒酿圆子,上来即是一碗玉白色的汤,让人多少有点儿的心动,清汤上浮着零星几朵桂花,大约是巷子口现摘的,白汤黄花,映着乌色大碗,姿态很绰约,然而味道极其寡然无味——连圆子都没咬着几口,便一无所有。我想这缘故即是商家摆花架子,对于圆子还是钻研不深的:这桂花配的圆子如何出味儿,多半都在于这桂花,需得是晴天晾干的金桂,一层桂子一层蜜密封在坛子里的。
另有一家,我总挂嘴边上,苏州的老饕们无一不晓——北花鸟市场的潘氏糖粥铺。这家卖的桂花酒酿圆子,地地道道苏州风味,该甜即甜,送你一碗正宗的老苏州味道;洗沙(红豆沙)一层层拌在瓷实的小圆子上,吃一勺,欲罢不能。然而它包装极其粗陋,还同十年前塑料碗刚兴起时的包装一样,然而廉价的外表偏叫人忽略,长队伍不停歇。
在我初高中时,元宵节多是在学校度过的,顶着开学那股无精打采,最大的期盼就是食堂能提供元宵。高中的时候,食物贫乏,学校也颇为善解人意,给食欲旺盛的少年们供应元宵小圆子:不锈钢的大铁桶里装满了热气腾腾的元宵,边上站着两位食堂阿姨,手里各一只大勺,不断给学生们急切的饭盆里盛上,这大约是一年里最有乐趣的晚餐,学业重担皆抛之脑后,一心一意埋头吃小圆子。除元宵那日能饱餐一顿,其余繁重学业之余肚内馋虫皆不停息涌动,时常冒出些“邪念”,譬如购买一只酒精锅在宿舍烧小圆子吃。
二
花灯是元夕佳节另一好事,然我十多年来总深居简出,只一次欣赏花灯的机会。那似乎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某旅游景点办元宵灯会,父母很是有点兴致的,于是乎全家出动。
虽已立春,然料峭春寒吹裂人,裹着棉服出门,迎着刀子风,半点兴味也无,只想着何时回家。也是因天气原因,景点人并不多,风口处的花灯甚至被吹得上翻下飞,真是毁掉心目中“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二句意境。花灯并未有顶出色的,红红绿绿作些喜庆美好的图案,下头垂着红纸黑墨的灯谜,猜中者可揭下换取奖品。我走马观花、停停歇歇,看那些灯谜并未有一个解的开的,我本是天性愚钝的那类孩子,灯谜对于我总是白纸黑字、字面意思,冥思苦想一个钟头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我仍揭下了几张略有些灵感的字谜。然而到了兑换处我仍藏着灯谜不肯出示,心虚自己是答不对的,不若拿着几张灯谜做纪念——那些楷字的灯谜至今仍夹在书房的角落里。
红楼里多有灯谜出现,还以灯谜暗示个人命运。贾政从黛玉姊妹所作灯谜,感叹烟花、爆竹都是些不长久物,想着几位女子的命运皆如烟花已逝……于我这是不可能的,向来对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