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的一个夏夜里,准备计算机等级考试的我寄宿在异乡的一间宿舍。
天热得只能闻见满屋子的汗味,没有一丝风。蚊子嗡嗡地飞舞,仿佛人间成了它们的乐土。树叶也不敢抖动一下,它若动,一定也是要擦拭汗珠了。我们折一张纸,呼呼地不住往脸上扇风,一停手,汗便要立即冒了出来。困意不断袭来,却因为烦热难耐而入不了梦乡。
这时,窗外离我们不远处的地方飘来了一声笛子的轻颤,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停顿了几秒,然后就是颤危危的悠悠诉说。那首曲子名叫《梅花三弄》,“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随着旋律,我在心里默默数着歌词,这本就是一首悲情曲调,被笛子宛若叹息般的音质奏出,紧紧地抓住了少年们心中松软的泥土,令人瞬间忘却了夏夜的烦燥。那时多少纯情男女对这首歌颇为着迷,歌词那样贴合青春的味道,惆怅而多情。继而,浮想联翩,想那吹奏笛子的人也一定是忧伤多情的男孩吧,我猜他暗恋某位女孩,羞涩地不敢表白,于是将这情愫透过笛音,传递给漫漫长夜。不知那女孩是否听到了他小心翼翼的表白,也不知那男孩是不是接连吹奏了好多个夜晚,于清浅红尘中留下一点执着的痕迹。这种青涩的感情,多半是没有结果的,我倒没有想他们会怎么怎么样,只是希望在那时主人公能浪漫地飞过青春的高原,带着美好的回忆踏上人生更远的征途。
第二日考完便回去了,若不然,我非得找个合适的机会看看那奏笛的人,不为别的,只为那个朦胧的夏夜,这声音开启了年少的青春惆怅之门,令我无忧无虑的小时光戛然而止。
多梦的季节,多雨的青春,总是少不了笛子魔性的旋律,对于笛音的热爱大约是出于此段故事。然当自己真正买了笛子回来,照着谱子开始练习时,因为自己会的谱子实在有限,第一次试吹时,吹的是《上学歌》,“我去上学校,天天不迟到,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能磕磕绊绊完整地吹下来,已是周折了很大的功夫了。可能自己对于音乐的悟性实在是太差吧,不是赶拍,就是拖拍,慢拍,被我那个艺术系的闺蜜批评了不下数十次,便渐渐地失去了兴趣。
美好的事情人人喜爱,可并非人人能做得来,像我这样,缺少乐感的大约更适合站在楼上欣赏楼下的风景吧。
班上有几个同学喜爱经常站在教学楼上护栏前往下看,我很好奇楼下有什么东西值得反复看很长时间,那么定定地立住,百看不厌。于是我也加入了看客的队伍,可并没有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无非是几棵永不会说话的绿树和几块沉默成长的草坪,不断有叶子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零落下来,打到行人的脚踝,有时会掠过女孩的长发或飘逸的裙裾。若是遇到下雨了,会有伞,撑着油纸伞的女孩倒没有,纺布面料的伞面从楼前走近,走远,也别有一番风情。草儿和树都是绿了黄,黄了绿,只有冬青永不言败,常青不懈。看得久了,我闭上眼也能想到那几棵树的模样和那些草的生命轨迹,看客大概都是在顾自惆怅着,未必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只有一次,楼下的风景突地有了质的突破——一楼拐角处短短的护栏上,坐了一个身着土黄衣服的男孩,目光像衣服的颜色一样忧郁。他坐下后,掏出一根竹笛,横在颈肩处,缓缓吹奏一曲不知名的音律,绝不再是梅花三弄,却是一样的忧伤,怅惘,青春,迷茫。我们依然站在楼上,这次不光是看风景,而是一边听笛音,一边想心事。少年的心事都应和莫名的心动有关吧,我是没有勇气像那些早恋的男女一样,正大光明地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只在心里暗自爱慕着某一个入得了眼的男生,然,因自己偷偷写了一封不敢寄出去的情书,被父母发现,教育了三天三夜,从此不再想这回事,一头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