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所中学的"民主探索":有"人大"有"议会"

2012年，深圳中学学生曾写万言信表达对学校办学的不满，随后学校校长亲自与学生见面并交换意见。 南都资料图片

南方都市报消息：几天前深圳中学举行的“校长面对面”，让外界逐渐了解到学生的“威力”。在这里，学生会有为学生“维权”的权益部，学生对学校管理有意见，可以提出“维权案”；学校除了膳管会、住宿生委员会，还成立类似人大的“学生议事会”—涉及学生的学校管理条例，出台前须经议事会讨论。而学生自我管理的规章制度，则要通过议事会表决通过，才能实施。民主，在这里不仅仅是口号，还是正在推进的教育实践。

学生会的威力

几天前，深圳中学举行本学期首场“校长面对面”交流会，这个活动已举办近三年。每次交流会，都会有一些“尖锐”的问题被学生提出来。比如本次讨论的校园食堂问题。学生会上学期末已就是否撤销食堂承包商进行“公投”，并与校长、食堂承包商多次交涉。在9月24日发出公开信，学生会向学生承诺“继续全力跟进后续相关工作，给学生们一个满意的答复”。交流会上，学生会向学校提出方案：每学年末，在全校进行公投，公投结果直接决定食堂的去留，由学生会和膳管会监督食堂的履行情况并解决学生的维权问题等等。

在处理食堂问题上，深中学生会的“威力”可见一斑。据介绍，该校学生会主席团有3名学生，在全校范围内公投产生，“深中的学生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执行组织，而是由具有公信力、影响力的学生代表组成的重要学生组织。”

学生会的权益部，通过问卷调查、公共邮箱等方式接受全校同学、老师，甚至是学校对某个侵权问题的诉求，这被他们称为“维权案”，此后学生会会通过核实情况、跟相关人员、学生组织或学校职能部门沟通来反映诉求，得出解决方案。问题解决后，学生会权益部将通过公告的形式，将维权案的内容和结果对全校范围进行告知，此次维权案结束。

学校里的“代议制”

深中学生处主任王赫说，深中建立了一套校园民主的机制，组成了由学生会、议事会、社团联盟理事会、住宿生委员会、膳管会等构成的覆盖校园生活的学生组织。深中学生们创造性设立的“学生议事会”，职能相当于校园的“人民代表大会”。议事会由议事委员(简称议委)组成，每个班级公选一名议委，代表所在班级行使建议权、监督权和决策权，全校共有40余名议委。此外还有5名“自由议委”，他们具有动议权，但没有投票权。此外，自主参加议事大会的非议委的学生也可以发言，但没有动议权或投票权。平时如果学生们有意见，可经所在班级的议委以议案的方式提交。

主持会议的是“议长”，“议长”也是竞选产生，但没有任何投票权。“我们采用的是罗伯特议事规则，议长要熟读相关书籍，并向议委讲解会议流程。”现任“议长”是高二学生左众。她在高一就当选议委，高二竞选成为学校第三任“议长”。

议事会有什么权力？左众说，学校或学生组织出台涉及学生的规章制度前，必须将草案提交议事会逐条讨论，并由议事会反馈书面意见；如果出台有关学生自我管理的规章制度，一定经议事会讨论，并经所有议委表决通过。会议每周举行一次。“上次社团联盟理事会提交的《校园赞助商管理条例》，就被议事会否了。”她说，到现在为止，学校制订的条例还没有被否的先例，因为这些条例一般都已经过学生和校方多次协商和修改。

深中的校园民主素有传统。

去年，深中将原来的培养目标“致力于培养个性鲜明、充满自信、敢于负责，具有思想力、领导力、创造力的杰出公民”，修改为“致力于培养具有丰富生命力的人”，并提出了专业精神、学术素养、审美情趣等学生特质。

这一变动触发学生罗善文发表万字长文，质疑学校舍弃“公民”二字，忽视了人的培养。当时深中校长王占宝就回应，深中的校园民主不仅不会受影响，还会越来越走向健全的制度化。那时候，被王占宝校长誉为“深中基本法”的《学生与校方间交流与民主决策机制条例》，在校方与学生的不断讨论中已修改至第十稿。

“基本法”最终定稿为《深圳中学学生事务管理公约》。南都记者在厚厚的一本《深圳中学新生入学教育手册》中看到，学校的规章制度共有20页。作为“基本法”的《公约》规定，校方在新制定或修改受众包含学生的规章制度时，有义务向师生公布，接受建议，当学生提出质疑时，校方有义务在规定期限内进行修改。

有了这个“基本法”，深中的“学生使用手机管理办法”、“宿舍管理办法”和“晚自习生管理条例”等，都由学生和学生处共同商定，并以学生会和学生处的名义共同颁布。

争议：权力的边界

种种管理办法和学生权力机构的背后，值得关注的是学校与学生权力的边界在哪里？学生们的“民主实践”意义何在？

在深中贴吧上，网友“wqpwxz”以学长的口吻质问学弟学妹们：“你们认为的民主是什么？你们要求校方做什么？”他认为深圳中学首先是一个中学，无论在何时，它都要以培养合格的高中毕业生为基础目标，“你们的民主看起来更像是利己主义，还是以自我为中心多一点，想用民主的高度换取更多的自由。”

反对的帖子很多。一名学生反问：“我们是深中人，不本就应该有这样的特质吗？深中人不应该就是敢争自由、向上的吗？如果我们放弃了争取，那深中和一个普通的重点高中有什么区别呢？”还有一名学生引用了哈耶克的《致命的自负》，阐述利己主义是自由的自发秩序的基础，指出“教育的最大目标就是培养独立思考等能力和公民素养”。

高二学生张振翼，在学生会、膳管会都干过，现在是学生议事会的自由议委。在高一，他几乎每天都要挤出时间来处理学校的公共事务，“感触最深的，是会思考很多以前没考虑到的问题。参加这些工作，锻炼了我的思考能力，也是公民意识的一种培养。”

“议长”左众正在考虑对议事会的流程进行优化，她觉得罗伯特议事规则过于繁琐。“深中的这种氛围，是我在初中时完全想象不到的。”她说，高一分配宿舍后，室友们天天聊的是时尚，学校的管理条例出来后，身边的人都在讨论，都在提意见，“在这样的大环境里，每个人都培育出公民意识。”

在学生处主任王赫看来，所谓的校园民主，不是贴大字报，不是学生大吵大闹，而是学生对民主、对制度的深层次思考，以及学校教师、校领导，所有教育者对于民主制度的认识和重视。“在这个过程里，你可以看到孩子们的成长。如果有不同意见，不管你是老师还是领导，他们天天都来找你讨论。而对于政策的制定者，因为权力有了边界，时时会警醒，会换位思考。这对构建公民社会，进行公民教育是非常重要的过程和实践。”

民主探索：

基本法：学校管理规章制度由校方和学生共同制定

议事会：监督甚至否决涉及学生的不合理规章制度

权益部：提出维权案为学生维权

膳管会：监督食堂运作

住宿生委员会：监督涉及住宿生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