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一张精心保养的圆润的脸,今天她穿着米灰色的羊毛衫,肩上是一条深灰和灰白双底的,在底部有水墨画的梅花图案的大羊毛围巾,非常优雅美丽。我在心里为她而赞叹,说话间,雨忽然不经意似的问我:
“那时是你推你老公出国,你总是走在他前面,现在呢?”
现在?我竟一时语塞了。
“现在他在我前面,”我仿佛看到自己心里开始有点微澜;
她接着又似乎不经意地问:“如果你们不出国,现在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不出国,现在?我又语塞了。
她替我回答了,“你们在Z大,他应该已经当了系主任,院长,都不在话下吧。”
那也没有错,相信我先生也能混到你说的那样;还有,你看,你还是在说先生,那是否还是习惯性的官太太心理呢?我心里悄悄说。
我说:“不过也不要后悔了”,我想到了让我头疼的和我对着干的美国学生们,让我想起来头就大。但是我不想后悔。
“当然不要后悔,毕竟长了多少见识啊!”她说,
“那你们在国内长的见识更大呢!”我真心地说。
什么叫见识,要说洋文混饭吃就叫见识,说母语拼生活就不是见识?我说不清,只是她这两个问题,让我看到她已经认识到出国不是唯一值得羡慕的路了,她的人生其实很精彩,我相信有脑子的人可不是随便去问一个问题的,从过去她那么艳羡出国的人,到今天,我替她见证了她跨过了一段人生,见证了以她为代表的,中国这十年来让许多当初想出国而终归没有出成国的人的心态的转变。
我们俩聊到傍晚才分别,我们都算孝顺,想陪父母多吃一顿晚饭而不是和对方吃饭。夜色苍茫,她开着车把我送到我父母住处的街口,我目送她的车融入了广州滔滔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