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取威虎山:说说徐克的小聪明和大智慧

导语:徐克新品《智取威虎山3D版》上映后,可谓是有尿性没尿点,在极度商业化的电影运作中,好像失去了当初鬼才导演对于电影所表现出来的惊艳,嚼之无味吐之可惜。单纯看效果来说,已然做到国内顶尖,但似乎观众并不满足于徐老怪这点点干货,一个好成绩的学生,如果考满分那是理所当然,没有预期之外的表现,自然只能打个80分了。本身题材并不讨好,那怎么样把故事的过程揉碎重组自然成了观众淘银子衡量的指标了,是小聪明还是大智慧,最终观众说了算。

  老怪的《智取威虎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买椟还珠”这个成语,观众掏了大把银子,在影院里枯坐两个多小时,等来的却是一部制作精良但亮点欠奉的中庸之作,似乎这部电影最大的价值都浓缩在了结尾的彩蛋。在电影的”伪“结局里,人妻控杨子荣像好莱坞动作大片里的不死英雄一样,与留着三岛平八式发型的最终BOSS座山雕在飞机上展开决战。忘了说,飞机上还有个来路不明的风尘女子马青莲。在经过了一番殊死较量后,英雄救下了美人,恶棍落入了深渊,一个经典故事的尾声,当然也可以这样写就。这个看似荒谬的尾巴因为徐克的巧妙处理,在影片里的插入效果看起来显得并不那么生硬。但因为它的彩蛋性质,注定和韩庚在影片中的表现一样,只能成为博观众一笑的段子而已。不过在我看来,从这个不一样的结局,似乎亦能嗅出老怪在创作时的勃勃野心与诸多无奈。

  当初得知徐克重拍《智取威虎山》,网络上几乎无人看好,甚至冷嘲热讽,抱着看笑话心态的也大有人在。老怪自己不擅玩枪是其一,这么多年在动作片领域,他对江湖、刀剑、拳脚的理解远远超过枪炮、汽车与飞机,看看《英雄本色》三部曲天上地下的评价,就知道他和好基友白鸽吴真的是术业有专攻的例证。抛去对现代题材的掌控力不谈,红色经典在如今的电影市场上,本就是一个生来就带着”原罪“的怪胎。即便徐克自《通天帝国》以来已经对内地观众的口味做到烂熟于胸,但一个香港人想要调教好一个发生在东北的故事依然并非易事。

  好在《太平轮》里发生的悲剧并未再度上演,面对着自己相对陌生的故事与环境,徐克并没有像吴宇森那样做出极其主观而幼稚的思考,他采用的方式是双管齐下——一面是充分动用内地影人的力量,让电影的”本土化“从皮毛深入到骨髓里。找来内地资深导演黄建新做监制,让几乎难以在院线片里露脸的八一厂参与制作,种种努力消除了人们对徐克香港身份的质疑。如果说这些只是表面功夫的话,在另一面,徐克则抓住原著故事里的”商业“元素,从而使电影的气质尽量向自己熟悉与擅长的港产类型片靠拢。作为1949年到1979年这段文学黑暗期里少有的亮光,《林海雪原》本身与当今商业类型片便有着高度的重合。神勇卧底、密室智斗、个性反派,这些都是当年刚年港片的拿手好戏,如今徐克拿来换个锅重新翻炒一番,似乎也并无不妥。

  这种内外兼修的努力,很容易让人觉得徐克试图复制《集结号》的成功先例。《集结号》在两种话语体系内均能畅通无阻的前行,满足了两类审美与价值取向完全不同群体的需求。一方面将其作为一部弘扬军威的高质量主旋律电影来看毫无争议,而另一方面电影里流露对的弦外之音——对生命价值的重新思考则能够抓住另外一批观众的心。这两种看似矛盾的诉求被统一在一部作品里,这恰是《集结号》难以被逾越之处。当然,徐克不需要做到那么深刻,他只是需要在维持红色经典权威的前提下尽量把电影拍得好看就行。但仅是这点,对他而言难度已然极大。

  可以想见《智取威虎山》在票房上应该会取得不错的成绩,和《集结号》类似的是,它们都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全年龄电影。久未走入影院的五零后六零后与观影主力八零后九零后共坐一室,让这一场面上演,徐克便足以向老板交差了,但两头捧场是否便意味着两头讨好,恐怕答案并不是那么简单。从那个极具颠覆性的彩蛋便可以看出,老怪对这个故事应该有着自己不一样的理解与看法,按他这几年的实力与野心,如果能够放开了”玩“,让电影做到两极分化式的评价应该不难。譬如说作为电影里少数的原创人物(同时亦是女性),马青莲其实有着更多的被挖掘空间。而联想到在威虎山上她与杨子荣彼此极度信任的亲密关系,让人不由得脑洞大开,是否在老怪心中的真.剧本里,他们应该是一对失散多年的青梅竹马,因抗战而失散,因内战而重聚呢?而杨子荣作为故事里联结正反双方的丝线,如果摒弃掉以往大智大勇的传统印象,改为亦正亦邪的暗黑卧底,是否会更具冲击力?但很不幸,诸多看不见的条条框框让徐克没有能力去对这个故事进行一场伤筋动骨的革命。索性,他也就在外壳上缝缝补补,做些不伤和气的面子活也就罢了。延续着《通天帝国》以来国内顶尖,但依然水平不高的视觉特效,随处可见的灵光一闪但欠缺挖掘的好点子——从《加勒比海盗》片场归来的八大金刚,边打手枪边吆喝的东北二人转说唱,一个看似精彩但难以回味更多的故事,老怪又一次成功交差。

  记得徐皓峰评价徐克时曾说过他是那种香港少有的有知识分子气的导演。当然,他说出这话指的肯定是拍《新龙门客栈》、《狮王争霸》时的徐克。经过了将近十年在反复失败中的摸索后,徐克像詹姆斯.卡梅隆那样终于等来了电影技术与自己的奇思妙想相匹配的时刻,但卡梅隆毕竟只有一个,徐克拥有了可以表现自己小聪明的机会,却失去了表达大智慧的勇气、时机与能力。这也难怪《通天帝国》后的徐克始终都在让人感叹,什么叫做一只有壳无魂的皮囊。(文/de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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