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每次坐短途火车,我常常会买一份报纸。刚到英国的几年,我一直选择《泰晤士报》,除了因为其开页相对小,在狭窄的火车上容易铺展,当然还因为它是报业立场相对中立的老名牌。记得在来英国留学之前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英伦随笔集,是法律经济学家熊秉元写的《会移动的城堡》。其中熊秉元特意提到过在牛津生活期间,他往往仅周末买一份大开版的《星期日泰晤士报》。这样不仅一周的大小事基本都涵盖其中,而且他还尤其喜欢看里面的“讣告”版,因为英国的讣告往往是各行各业出色个人的缩微传记,不仅长知识而且也助于了解英国文化。“泰晤士报的讣告版”是我踏入英国之后第一个猎奇对象,果然不假。当然,其实英国其他报纸几乎都有类似的讣告版面。后来《每日电讯报》针对坐火车的人群特意发起买报附赠矿泉水的促销,我的阅读选择也由此改变。
当然,不同的报纸其受众群也不一样。英国著名的情景戏剧《是,首相!》曾经对此做过精辟的调侃:自认为“正在”为国家运筹帷幄的人读《每日镜报》;觉得“本应”由自己运筹帷幄的人读《卫报》;实际“真正”运筹帷幄的人读《泰晤士报》;而其实“拥有”这个国家的人则在读《金融时报》。虽然没有人真的会以“报”取人,但拘谨的英国人时常会在意自己在公共场合阅读什么。
有一次我刚在火车靠窗的位置坐下,后面颤巍巍地上来一位老奶奶,手里攥着娱乐八卦杂志《Hello》,坐我旁边。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她看我摊开了《泰晤士报》,马上有点不好意思地摩擦着《Hello》的页面说:“其实我是不怎么看八卦杂志的。”这貌似“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有点滑稽也有点可爱,我连忙答应,嗯,嗯。大概我的反应还不够明确,过了两三分钟,老奶奶又说:“其实这杂志根本不是我买的,是我的侄女塞给我的。”我忍住笑,说:“哦,那你侄女很好啊,这种休闲杂志很适合旅途阅读。”老奶奶马上很开心。后来这一路上,老人家戴着花镜一页一页地仔细研究里面的图片,时不时会小声嘟囔出“哎呀,安妮公主怎么显得老了”,“现在怎么流行这种帽子配这种套装”等等评论,引得我也忍不住侧身偷瞟:上面是一个皇室聚会报道。老奶奶念叨的这些人和服饰,一小部分我听说过,大部分情况下我就完全老外了。看着老奶奶津津乐道地点评每一张照片,我心想:哈!原来传统英国人是这么看八卦杂志的。
不过随着数字化媒体的发展,我已经很少再买报纸了。这回去牛津,最终我选择带上新书《凡事谷歌化及为何我们应焦虑》以及《连线》杂志。毕竟,了解当地文化很重要,但及时认识全球科技如何改变地方生活也很重要。(张悦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