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战阉逆,痴心报国的东林党中坚
杨涟
杨涟(1572~1625),字文孺,号大洪,湖广应山(今属湖北)人。万历进士,累官至左副都御史,东林党人。他忠耿赤诚、直言敢谏,曾与左光斗等反对李选侍、拥立明熹宗,后又上疏弹劾魏忠贤二十四大罪,使权奸震恐。他虽然最终被阉党所害,但他的身上迸射出了一个忧国嫉邪者的璀璨光辉;而这样的人竟含冤屈死,也可见得明王朝气数已尽。
后起之秀 力保太子
杨涟的青年时代正是东林党方兴未艾的时期。他对东林党的创始人顾宪成等人以天下为己任、不畏权势、敢于訾议朝政的气节非常敬佩。每遇东林讲会,杨涟总会千方百计赶到无锡,与东林诸君探讨性理之学,共商治国之道。杨涟与东林党人彼此志同道合,逐渐成为东林党的后起之秀。
万历三十五年(1607),杨涟考中进士,被授任常熟县的知县。为真实地了解当地民情,他常常青衫布履,深入田间、民舍,微服察访,“遍知闾里利病”,深受当地群众的拥戴。后因在铨选清官考核中名列第一,升为户科给事中,不久又改为兵科给事中。
杨涟为人光明磊落,不肯巴结权贵。当时神宗朱翊钧已多年不见朝臣,郑贵妃为了立其子朱常洵为太子,与外朝的官吏多有勾结,专断后宫,离间神宗与太子朱常洛的骨肉之情,居心叵测。杨涟识破了郑贵妃的阴谋,深深为太子的前途和命运担忧。在他看来,太子是一国之本,“国本”动则天下乱。因此他把稳定太子的地位与爱国忠君联系在一起,坚决支持太子朱常洛。
万历四十八年(1620年),神宗久病不愈,不吃东西已有半月之久,按礼应该召太子朱常洛到御榻前侍奉药膳。但由于郑贵妃从中作梗,太子竟不得与其父相见。杨涟一面暗中遣人晓谕东宫伴读王安,要他叫太子力争去侍奉皇上,亲口尝皇上喝的药,仔细看皇上吃的饭,而且要早去晚归,事见《明史·杨涟传》:“涟、光斗遣人语东宫伴读王安:‘帝疾甚,不召太子,非帝。当力请入侍,尝药视膳,薄暮始还。’”争取接近神宗的机会,防止郑贵妃假传圣旨,惑乱朝政。同时,杨涟又联合御史左光斗,敦促大学士方从哲率百官赴乾清宫问安,以显示朝臣的力量。方从哲害怕郑贵妃迁怒于己,便百般推诿,说:“皇上忌讳说病的事情。即使我们去问安,左右也不敢传。”杨涟说:“宋朝时,文潞公文潞公即宋人文彦博。文彦博(1006~1097)字,宽夫,汾州介休(今山西介休)人。天圣进士。曾封潞国公,位至宰相、太师。有《文潞公集》传世。问宋仁宗的病情如何,内侍不肯说。潞公大为生气,说:‘皇上的起居情况,你们这些人不让宰相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动机?赶快去中书省领罪!’于是文潞公一日三问,既不见皇上,也不要皇上知道,只是要让后宫这些人知道有他这样的大臣在,任何事情都可以处理。”事及语见《明史·杨涟列传》:“涟曰:‘昔文潞公问宋仁宗疾,内侍不肯言。潞公曰:“天子起居,汝曹不令宰相知,将毋有他志,速下中书行法。”公诚日三问,不必见,亦不必上知,第令宫中知廷臣在,事自济。公更当宿阁中。’”说完,便要方从哲率百僚一日三问,一心要让宫中宵小知道有廷臣在,有所忌惮。方从哲不便再推,只好照办。
神宗去世后,苦熬了近40年的太子朱常洛终于登上了帝位,是为明光宗。然而,这位多灾多难的皇帝登基后四天,便一病不起。当时宫中纷纷传言,说光宗之病是因为郑贵妃进美女八人致使身体亏损;又唆使中官崔文升进泻药,使病情加重。此时,郑贵妃住在乾清宫,与光宗的宠妃李选侍(西李)相勾结。郑贵妃让皇上立李选侍为皇后,而李选侍又让皇上立郑贵妃为皇太后。许多王公大臣纷纷担心,郑、李二人交往甚密,一定包藏祸心。
杨涟听到这些传言,担心光宗听信李选侍所言。不巧的是,光宗果然已有封郑贵妃为皇太后的意思。于是,杨涟决心清除郑贵妃对光宗的威胁,便联络朝臣,共请郑贵妃移到慈宁宫居住,将她从光宗身边赶开。又上疏弹劾崔文升“用药无状”,并说:“宫外流言四起,说陛下生活无节制,受了侍女们的迷惑。这一定是崔文升以此为借口,掩盖他用药不当之罪。崔文升这些人居然煽动百姓,以此来堵朝臣之口,既伤了皇上的身体,又败坏陛下的名声,罪不可恕。至于郑贵妃的封号,应以典章为准。若您尊她为嫡母,那么大行皇后怎么办?若尊她为生母,那您的本生太后又何在?请皇上收回圣命。”语见《明史·杨涟列传》:“外廷流言,谓陛下兴居无节,侍御蛊惑。必文升藉口以掩其用药之奸,文升之党扇布以预杜外廷之口。既损圣躬,又亏圣德,罪不容死。至贵妃封号,尤乖典常。尊以嫡母,若大行皇后何?尊以生母,若本生太后何?请亟寝前命。”同时揭露郑贵妃欲封皇太后的野心。杨涟此疏语言犀利,火药味很浓,大家都担心光宗看后会很不高兴。疏上三日,仍没有动静,正要松一口气,忽然宫中传出话来,皇上将于明日召见诸位大臣,并特宣杨涟和锦衣卫官校。朝臣们心里都知道,宣锦衣卫官校入侍,一般都是令其执行“廷杖”。大家推测杨涟此次被召一定是凶多吉少。方从哲劝杨涟赶紧上疏请罪,杨涟执意不从,说:“死就死,我有什么罪?”事又语见《明史·杨涟传》:“从哲劝涟引罪,涟抗声曰:‘死即死耳,涟何罪?’”
次日上午,众臣入朝,光宗有气无力地说了些要大家各尽其职、效忠朝廷的话,便把目光转向杨涟,盯了他许久,始终不说一句话。大家正在担心,忽听光宗叹了一口气,指着杨涟对大家说:“此人才是真的忠君。”下旨驱逐崔文升,收回封郑贵妃为皇太后的圣旨,并且还让杨涟当上了顾命大臣。杨涟对明光宗的信任非常感激,从此更是孜孜不倦,誓死报效朝廷。
一颗忠心 “移宫”堪表
泰昌元年(1620)九月初一,光宗朱常洛驾崩。他的宠妃李选侍(西李)欲学当年的郑贵妃,准备将光宗长子朱由校藏起来,“挟皇长子自重”。外臣周嘉谟、张问达、李汝华等以皇长子既无嫡母、又无生母为理由,主张由李选侍照顾小皇帝。李选侍阴狠狡诈,光宗在时,她便恃宠骄横,独霸后宫,皇长子朱由校的生母王氏便是被她害死。因此,杨涟坚决不同意,他说:“皇太子怎么可以托给这样的妇人?前些天先皇召我们几位大臣商量,准备封她为皇贵妃。不料躲在门幔后偷听的李选侍不满意,竟然从幕幔后伸出手来将站在先皇旁边的皇太子拉进去,耳语了一番,便将其推出。皇长子当即便跪在地上请父皇封李选侍为皇后。如此僭制违礼,不仅使在场的大臣面有怒容,连先皇也为之色变。如果让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挟持了皇太子,必然会干预朝政、扰乱国体。臣等想立即见到皇太子,拥他为王,请皇太子先出乾清宫,暂居慈庆宫。”杨涟等一批正直朝臣决意不顾危险,力挽狂澜。
当天上午,杨涟、左光斗促同大学士方从哲、刘一燝、韩爌等朝臣一齐到乾清宫。刚至乾清门,便有内宦持梃拦路,不许入内。杨涟大骂道:“奴才!皇帝召见我等。今已晏驾,你们不让进入,想要干什么?”事及语见《明史·杨涟传》:“阍人持梃不容入,涟大骂:‘奴才!皇帝召见我等。今已晏驾,若曹不听入,欲何为?’”说完便挥手拔开梃,众朝臣一拥而入。大家哭灵完毕,发现皇长子朱由校并未在光宗灵柩前守灵,心中暗暗吃惊。问左右的宦官,都支支吾吾,不敢作答。杨涟见光宗的心腹太监王安以目示意西暖阁,当下会意,转身对大家耳语了几句,大家便一齐向西暖阁跪下,齐呼请求面见储君。李选侍拥着朱由校躲在西暖阁,哪里见过如此阵势,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王安随即入内,假意劝说,称皇长子面见众臣后即可送回,说完便拉着朱由校出阁。等在外面的众臣连忙把朱由校拥入早已准备好的辇车,护驾退出乾清宫。李选侍这才回过神来,慌忙吩咐左右的宦官快去挡驾。宦官们追来拖住轿子,大声叫嚷:“你们拉皇长子去哪里?皇长子怕见陌生人。”有人还上前来拉着衣服要抢回朱由校。杨涟大怒,推开抢夺者,大声斥骂道:“殿下是我们的主子,四海之内都是殿下的臣子,有什么怕的呢?”事及语见《明史·杨涟传》:“驾甫至中宫,内竖从寝阁出,大呼:‘拉少主何往?主年少畏人!’有揽衣欲夺还者。涟格而诃之曰:‘殿下群臣之主。四海九州莫非臣子,复畏何人!’”众宦官被骂得哑口无言,这才悻悻退去。
杨涟等人将朱由校抬至文华殿,当即举行了“正东宫位”的典礼,并且议定于本月初六在乾清宫即帝位。
李选侍见皇长子被拥走,十分恼怒,但也无可奈何,随即决定赖在乾清宫不出,以此要挟朱由校封她为皇太后。消息传出,举朝皆愤愤不平,奏请李选侍移宫的奏章接连不断。大臣们也开始议论登基的日期,有的说改在初三,也有的说今天午时就行。杨涟想了想,说:“现在外有清兵来袭,内无嫡庶之嫌。父亲去逝叫做什么?先皇还未大殓,太子就即帝位,这不符合礼法。”语见《明史·杨涟传》:“涟曰:‘今海宇清晏,内无嫡庶之嫌。父死之谓何?含敛未毕,衮冕临朝,非礼也。’”有人说太子登了基,人心也就安定了。杨涟说:“安与不安,不在登基的早晚,如果我们处理得妥当,登基之日晚一些也不必害怕。”决定之后,群臣走出文华殿。这时,太仆少卿徐养量、御史左光斗刚到,看见杨涟,破口大骂:“你误了大事,这件事处理不当,当斩!”把杨涟吓得直冒冷汗。于是三人进到朝房。大家认为,李选侍无恩德,不能与太子同住乾清宫。九月初三,左光斗上疏,请李选侍移宫。此时,李选侍听从魏忠贤的奸计,遣宦官召太子入乾清宫议事,想加罪左光斗。杨涟挡住来人,正色道:“殿下在东宫为太子,是当今圣上,李选侍怎能召唤?”怒目将前来传话的宦官逼退。
九月初五,眼见太子登基大典将近,而李选侍仍赖在乾清宫不出,杨涟心急如焚,又联络诸大臣聚集慈庆宫,要大学士方从哲带头请太子下诏驱李选侍移宫。方从哲却不以为然地说:“迟一些也并无大碍。”杨涟争辩道:“昨天以太子的身份住在太子宫还可以,明天太子就登基为皇上了,怎能还居住在慈庆宫?若两宫圣母还在,也应当顺从儿子。李选侍算什么人,竟敢如此藐视圣上。”语见《明史·杨涟传》:“涟曰:‘昨以皇长子就太子宫犹可,明日为天子,乃反居太子宫以避宫人乎?即两宫圣母如在,夫死亦当从子。选侍何人,敢欺藐如此!’”当时有人提出李选侍是光宗的旧人,逼之太急是否有失体统,杨涟立即驳斥道:“各位都是先帝临终而任的顾命大臣,先帝一定会先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再去理会其他人。”语见《明史·杨涟传》:“涟斥之曰:‘诸臣受顾命于先帝,先帝自欲先顾其子,何尝先其嬖媵?……能杀我则已,否则,今日不移,死不去。’”并且表示:“要么杀了我,否则,今天李选侍不移宫,我死也不离开。”其他大臣亦纷纷出言声援,词色俱厉,惊动了殿中的太子。太子遣人斥群臣退去,杨涟仍不肯服从,继续抗辩道:“李选侍表面上是说保护照顾皇上,暗地里则准备夺取皇权,她一定要移宫。”在杨涟等大臣的坚持下,朱由校只好下旨遣李选侍即日移宫。李选侍接到圣旨,自知败局已定,只好哭哭啼啼地迁出乾清宫。次日,朱由校正式登基,是为明熹宗,改元天启。
从光宗驾崩到熹宗登基,前后不过六天。杨涟为辅佐太子顺利登基呕心沥血,几乎是夜夜不寝。史书上称在六天内“涟须发尽白,帝亦数称忠臣”。后民间称此事为杨涟抱太子登基,京剧《二进宫》演义的正是此事。
是非分明 力战阉逆
李选侍移宫的时候,杨涟曾告诉诸位大臣:“李选侍不移出乾清宫,就是不尊敬天子。现在既然移出了乾清宫,我们就应当安排好她。”语见《明史·杨涟传》:“涟即言于诸大臣曰:‘选侍不移宫,非所以尊天子。即移宫,又当有以安选侍。是在诸公调护,无使中官取快私仇。’”但是这个时候,李选侍宫内的奴才刘逊、刘朝、田诏等因为偷盗宫内宝物被抓,在他们的供词中,牵连到了李选侍的父亲。一时宫中人人自危,谣言四起,说李选侍被逼得要上吊,皇八妹(选侍之女)要跳井云云。御史贾继春很是看不过去,便上书内阁,对朝廷这一做法提出批评。他说:“新天子刚刚即位,不应诱导他违忤先帝之意,逼迫庶母(指李选侍)。先帝尸骨未寒,而其妻女却已不保。”
因事涉移宫,杨涟恐贾继春再挑事非,上《敬述移宫始末疏》道:“李选侍上吊、皇八妹跳井,这些流言从何而起,臣不敢说。臣宁可今天对李选侍不敬,也不愿她久居乾清宫,臣不希望看到女子独览朝权、垂帘听政之事在本朝发生。”事及语见《明史·杨涟传》:“涟恐继春说遂滋,亦上《敬述移宫始末疏》,且言:‘选侍自裁,皇八妹入井,蜚语何自,臣安敢无言。臣宁使今日忤选侍,无宁使移宫不速,不幸而成女后独览文书、称制垂帘之事。’”熹宗回想起李选侍凌辱其生母,要挟先帝册封皇后,以及妄想垂帘听政诸状,不禁火冒三丈,当众历数其恶,并严厉斥责贾继春。
天启三年(1623年),杨涟被任命为左佥都御史。次年,又升为副都御史。然而,熹宗这位在杨涟等正直朝臣舍命扶持下才得以登基的皇帝,并没有像东林党人所希望的那样革除万历朝弊政,相反却是变本加厉,更加荒淫奢靡,昏庸无能。宦官魏忠贤和熹宗的乳母客氏相互勾结,在宫中独揽大权,肆意为虐。那些邪恶派的官吏也纷纷投靠魏忠贤,结成“阉党”,打击和排斥东林党人。杨涟怀着满腔的悲愤,挺身而出,讨伐魏忠贤。同僚劝他,他却说:“现在不说,等他逆谋之事成功之时,杀他也不一定能阻止得了!难道要让后世子孙嘲笑我满朝文武竟没有一个男子汉吗?”
天启四年(1624年)六月初一,杨涟将写好的奏疏藏在怀里,准备趁早朝时面奏皇帝,当场揭露魏忠贤。不巧当日免朝,杨涟恐怕经过一夜,机密会有所泄漏,只好交给会极门侍官转呈皇帝。杨涟在奏疏中说:“太祖皇帝(朱元璋)曾下令,内官不许干预朝政,只负责‘掖廷洒扫’,违反者杀无赦。先帝圣令在先,但仍有人肆无忌惮、扰乱朝纲,东厂太监魏忠贤就是其中的一人。臣列其罪状,请圣上过目。”接着,杨涟列举了魏忠贤的二十四大罪状:魏忠贤本是市井无赖,中年净身后入宫当了太监。起初在一些小方面略显忠诚,博得了皇上的信任,但后来他惑乱朝政,成为大奸大恶之徒。祖宗的制度,由专门负责的内阁大臣来拟定圣旨。魏忠贤擅自专权,多次传奉,有时直接自己批准。破坏祖宗两百余年的政体,这是第一项大罪。
刘一燝、周嘉谟是先帝任命的顾命大臣,而魏忠贤却让孙杰弹劾罢了他们的官。急于翦除自己顾忌、仇视的人,逼迫陛下不得不更改先皇的任命,这是第二项大罪。
先帝驾崩,有一定的隐情,魏忠贤却排挤伸张正义的孙慎行、邹元标二人,偏袒与李选侍有关的沈纮,歪曲事实,使沈纮最终加官晋爵。亲近奸邪小人,仇恨忠义大臣,这是第三项大罪。
王纪、钟羽正早年对国家有重大贡献,王纪任司寇时执法如山,钟羽正任司空时清正廉明。魏忠贤勾结党羽,排挤二人。在如此盛世,朝廷里却容不得有正直廉明的官员存在,这是第四项大罪。
朝廷最重视枚卜,魏忠贤却想把它控制在自己手里,大力阻止孙慎行、盛以弘二人,甚至用禁锢他们人身自由的方法来让他们效忠自己,难道真要把他培养成门生宰相吗?这是第五项大罪。
在朝中没有比官员的推举、任命更重要的了,但去年,“南太宰、北少宰”都按魏忠贤的意思任命,一时间名人贤士都不能各安其位。魏忠贤玩弄权术,使得朝廷任用官员黑白颠倒、权诈横行,这是第六项大罪。
皇上推行新政,正需要忠正贤明之士,于是满朝文武都推荐文震孟、熊德阳、江秉谦、徐大相、毛士龙、侯震旸等。这些人的言论只要让魏忠贤觉得有些忤逆,就被立刻贬黜,虽然他们也屡次受到皇上的恩典,但是魏忠贤竟然想方设法阻止他们在仕途上的发展。这真是“天子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调”啊,这是第七项大罪。
去年去城南郊祀的那天,传闻宫中有位贵人,因为性情贞静,受到皇上的宠爱。魏忠贤害怕她暴露自己的骄横之举,谎称贵人得了急病,置她于死地。使陛下不能保护自己非常宠幸的人,这是第八项大罪。
裕妃因为怀孕准备加封,朝廷内外都为皇上感到高兴。但魏忠贤却因她不肯依附自己,假传圣旨,命她自尽。使陛下不能保护自己的妃嫔,这是第九项大罪。
皇后有喜,怀上了皇子,却忽然离奇流产,传闻是魏忠贤与客氏谋划的。使陛下不能保护自己的儿子,这是第十项大罪。
先帝做皇子四十余年,能保护他处于孤立、危难之中的却只有王安一人。先帝突然驾崩,王安拥护新帝,有很大的功劳。但魏忠贤因为一些私人恩怨,假传圣旨,在南苑将他杀了。这不是仇视王安,而是仇视所有跟随先帝的大臣们,而那些无罪而被他杀害、赶走的人,更不知有几千几百人,这是第十一项大罪。
魏忠贤要挟众人,屡次亵渎皇言,今天要个奖赏,明天又要赐个牌匾。最近又在河间地区毁坏居民,修建牌坊,镂凤雕龙,直插云霄,然后又开始拟定修建其陵寝的占地方案,这是第十二项大罪。
今天恩荫中书官,明天恩荫锦衣卫。金吾之堂都是些乳臭未干的小子,诰敕之馆更全是目不识丁之人,如魏良弼、魏良材、魏良卿、魏希孔以及其他的外甥傅应星等。魏忠贤胡乱世袭恩荫,亵渎朝廷,超越了任何朝代,这是第十三项大罪。
魏忠贤设谋,想要置戚畹一家于死地,诬陷国戚,动摇中宫,若不是大臣们极力反动,言官纠正,这一家人也要被投入牢狱之中,这是第十四项大罪。
良乡生员章士魁因为争煤窑而死,魏忠贤却假言其开矿而死。如果是偷了皇陵一掬土,又该怎样处理呢?赵高指鹿为马,魏忠贤煤可为矿,这是第十五项大罪。
王思敬等人犯了一点儿小事,责任本在有司。魏忠贤却暗地设下陷阱,草菅人命,这是第十六项大罪。
给事中周志朴执纠织监,有功于朝廷,魏忠贤竟然阻止他继续升迁,使吏部和言官都不敢违背他的意思,这是第十七项大罪。
北镇巡抚刘侨不肯杀人和献媚于人,魏忠贤认为他“不善锻炼”,便将其削籍。这等于是说,大明的律令可以不遵守,但魏忠贤的律令却不能不遵守,这是第十八项大罪。
给事中魏大中遵旨上任不久,忽然接到圣旨被诘问、责备;等到魏大中回奏,魏忠贤又再次亵渎圣言。且不说他玩弄言官于股掌之中,单是煌煌圣上之言,又怎能朝夕更改,这是第十九项大罪。
朝廷设立东厂,原本是用来追缉奸人的。自从魏忠贤负责东厂之后,每天都在做一些公报私仇、诬陷忠良的事。放纵傅应星、陈居恭、傅继教等人,设置陷阱,只要是有片言只语违背了魏忠贤,就会被捉拿,遭受类似于文馆狱的迫害,这是第二十项大罪。
边关的警报还未解除,内外戒备森严,东厂都做了些什么事?奸细韩宗功悄悄潜入京城,实际是魏忠贤的奴仆,事情败露后才离开。如果上天不保佑我朝,那么韩宗功事成之后,不知道列祖列宗此时将会安置在什么地方了,这是第二十一项大罪。
祖宗的规定,不准蓄养内兵,是很有深谋远虑的。魏忠贤和奸相沈纮创立内操,藏匿奸人,怎么就知道没有为敌国窥视我朝的大盗、刺客潜藏在其中呢?一旦发生变故,是很大的忧虑啊,这是第二十二项大罪。
魏忠贤去涿州进香时,开路清道,禁止他人通行,百姓都以为是皇上出行。他回京的时候,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环遮,俨然一副皇上御驾的样子,其间还有很多人去给他献谋献策,这是第二十三项大罪。
极力宠幸人则容易使人骄傲,给人过多的恩典也易成为怨恨。听说今年春天的时候,魏忠贤在皇上面前骑马,皇上射杀了他的马,但没有赐他死罪。当时魏忠贤不但不伏地认罪,反而还面带傲色,颇多怨言,早晚提防,一直不能释怀。向来乱臣贼子,谋反只在一念之间,总是肆无忌惮就会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为什么要养虎于肘腋之间呢?即使把魏忠贤切成一寸一寸的肉,也不足以抵偿他的罪过。这是第二十四项大罪。最后杨涟请求熹宗召集文武大臣共议此事,并命刑部对魏忠贤严加审问,对所涉及的案件查明真相,以正国法。
杨涟此疏,字字句句如雷霆万钧,击中魏忠贤的要害。魏忠贤闻疏后惊恐万状,慌忙跑到熹宗面前哭诉其冤,又叫客氏在旁游说,为自己开脱。两人一唱一和,弄得熹宗真假难辨,好坏不分,反而温言抚慰魏忠贤,严厉指责杨涟。
被陷入狱 含冤而终
从此之后,魏忠贤对杨涟恨之入骨。天启四年(1624)十月,魏忠贤捏造圣旨,指责杨涟大不敬,违反了人臣的礼节,事见《明史·杨涟列传》:“忠贤矫旨责涟大不敬,无人臣礼。”将杨涟革职为民。挤走了杨涟,魏忠贤仍不肯善罢甘休,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
要诬陷政敌,罗织罪名,最关键的是栽赃。杨涟的道德操守天下有名,把这样一位清官弄成贪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何栽赃颇费一番思量,但这一切难不倒已下狠心要除掉杨涟的魏忠贤。栽赃陷害的第一步往往是从外围突破,从与杨涟等人交往密切的人身上打开缺口。尽管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但一个清廉的人所结交的不可能都是他那样一尘不染的朋友。
有一个人叫汪文言,他和杨涟、左光斗等过从甚密。此人出身狱吏,见多识广,明白国家政治运转的种种奥秘,为人仗义,足智多谋,被地方大员派到京城,主要任务是结交权贵,打探消息。像他这样的人政治地位是很低的,和京城官员拉关系有身份上的障碍,于是汪文言捐了个监生。汪文言的办事能力远比那些科举出身、循规蹈矩的书呆子强,不多久他便名满京华,结交了赵南星、杨涟等东林党人,成为他们的参谋,最后在东林党人的帮助下,做了内阁中书。但他也有很多毛病,比如喜爱张扬、贪财等等。久任封疆大吏的熊廷弼被罢官后想打点当权者以保住脑袋,于是熊家找到了汪文言,交给他四万两银子,托他贿赂魏忠贤。汪文言把这笔巨款私吞了,爱财的魏忠贤知道后,熊廷弼自然没保住性命,汪文言也被抓住了小辫子,成为魏忠贤打击杨涟的突破口。事见《明史·杨涟列传》:“忠贤恨不已,再兴汪文言狱,将罗织杀涟。”
于是,魏忠贤派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许显纯掌管镇抚司监狱,并让他把汪文言抓进了镇抚司监狱。许显纯亲自拷问汪文言,给他提供了一个攀咬的名单,除杨涟外,左光斗、魏大中也都在其中,只要汪文言承认就行了。谁想汪文言在许显纯的严刑拷打下,坚决不承认杨涟贪赃。随后,许显纯伪造了一份汪文言的供词,让人捉着他的手指强行画押。如此,清廉的杨、左、魏等人一夜之间就成了大贪官。杨涟被侦查出来的赃银有两万两,左光斗也有两万两,魏大中有三千两。随之,几乎所有的东林党人全部被牵连在这个冤案里面。于是魏忠贤便名正言顺地命令爪牙把杨涟等人抓到了监狱里。
天启五年(1625年)六月,杨涟被逮押送北京。沿途群众闻讯,皆为杨涟鸣不平,他们自动夹道哭送,所过村市,百姓都焚香祷告,祈求保祐杨涟可以免去一死。事见《明史·杨涟列传》:“所历村市,悉焚香建醮,祈祐涟生还。”六月二十八日,杨涟被下镇抚司诏狱审讯。许显纯将锦衣卫的诸多酷刑一一用于杨涟,折磨得他遍体鳞伤,气息奄奄。事见《明史·杨涟列传》:“比下诏狱,显纯酷法拷讯,体无完肤。”后来提审时杨涟被折磨得无法坐、立,许显纯便让打手给杨涟带上桎梏,拖他到堂上躺在地下受审。杨涟仍不屈服,在狱中写下《绝笔》,继续陈述“移宫”案的真相,痛斥魏忠贤紊乱朝纲。魏忠贤得知后气得七窍生烟,令许显纯立即杀掉杨涟。
七月的一天夜里,许显纯令缇骑在狱中处死了杨涟。临刑前,杨涟曾作绝命书,交给同监的人藏了。另外他咬破手指,写下血书一封,称“欲以性命归之朝廷,不图妻子一环泣耳!”写完便仰天大笑,奔赴刑场。逝世时“土囊压身,铁钉贯耳”,惨不忍睹。
崇祯皇帝即位后,铲除魏党,为杨涟昭雪,赠兵部尚书、太子太保,谥“忠烈”。家人去京城将榇木运回应山,榇过确山,有一老者扶棺赞曰:“先生之心乃忠君之心,先生之口乃除奸之口。先生忠言如钺一般,将奸臣除去。先生虽然已去,但万古如生。”后人为祭祀一代忠烈,在应山县城修建了杨忠烈公祠,并整理其文稿,汇编为《杨忠烈公文集》传世。照壁湾杨涟故居、大贵山杨涟读书处、天井涧杨忠烈公墓至今仍存。现在,又在杨涟的故里三潭杨公岭树立杨涟塑像一尊,以示纪念。
力战阉逆、痴心报国,贯穿了杨涟一生的主要政治活动。但走向末路的明王朝已回天乏力,此时的名人志士也只能壮志未酬、徒然悲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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