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落到上业村西头的树顶上时,它的光被那儿的树梢抹去了刺,这时的太阳变得有些温和地朝上业村的屋檐滑下去。
上业村的树影被太阳拉得长长的,斜斜的,一直伸到我的村子里来了。
傍晚不声不响地将身子投进村庄里,这时的村庄也渐渐地忙活着,热闹着。
隔壁玉米家每天在太阳挂在上业村的西头时,他们家孩子边烧锅边把门前的场地打扫干静,然后再把椅子和板凳搬出来,摆在那棵梧桐树的下面,凉床和躺椅放在一边。等吃好了晚饭再把这些可以睡觉的家伙摆在有风的地方。
他们家在我们村总是第一个吃晚饭,经常是上业村西头的太阳还没完全将身子落到屋檐下时,他们的父亲就开始悠闲地眯着酒,慢腾腾地嚼着菜,用不同的声调和来去干活的人打着招呼。
那时年少的我很羡慕他们家,晚饭总能吃得那么早,我的父母亲每天在村庄有了黑影时才回家吃饭。
当玉米家吃好晚饭收碗的时候,一些家的烟囱陆续地冒出烟来。
烟囱慢慢地吐着或浓或淡的烟儿。风轻轻地摆弄着树的枝桠,也招引着烟囱冒出的烟。烟就顺势变化出许多姿态,从屋顶漫延到村庄上空,连同树木一起,将傍晚的影子绕到村子每个角落。
这时大点的孩子们按照父母的嘱咐,开始打扫房前屋后的场地,将扫着的树叶和一些杂草点燃,只留火星,这时就会冒出浓烟,浓烟顺着风的方向,漫舞着,这样可以曛走一些蚊蝇,晚上吃饭和乘凉就少受干扰。
烧饭的孩子边烧饭边把一些吃晚饭用的桌子板凳端出去,摆在干静通风的地方,凉床和躺椅也要抬出去。有时还要帮着小的弟弟妹妹洗澡,如果弟弟妹妹不听话,大孩子或丢下不管的,或大叫几声、或学着父母亲的样子打几下那调皮的孩子。其实大孩子们这时也挺烦的,要干那么多的活,还要照顾不听话的弟妹。光想着小的在玩,他在干活就很不顺心的了。
有贪玩的小孩子天黑了还到处追跑打闹,经常把人家回鸡笼的鸡惊得谎了神,把看家的狗赶着满村子乱蹿。他们根本不知道天黑要回家,也许他们忘记自己的家,或许他们就不知道有家,就像风一样,它能知道它的家在哪里吗?这时大孩子给灶里加多点柴禾,站在村里通风的地方,用手绕住嘴巴,大喊那孩子的名字,喊几声后又跑回灶台加些柴禾,接着再跑出去喊,直到把小的孩子唤回家为止。
鸡们耷拉着脑袋,很不情愿的从外面走向主人的堂屋,再慢腾腾地缩着身子钻进闷热的鸡笼里。胆小的鸭子还在水里依依不舍地游几圈,然后吃力的爬上岸来,“嘎嘎”地叫几声,自觉地慢条斯理地一摇一晃地朝主人家走过来。胆大的鸭子则在河里缩着头,漂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打起瞌睡,等着主人们打着手电筒挥舞着竹竿把它从河里哄回家,它好像知道主人们舍不得那白白的大鸭蛋沉到水里或落在别人家的草堆里。
大人们就着太阳下山清凉出去干点活,一两小时也能干出大半天的活,他们这时顾不到天黑,一个劲地埋头打理着庄稼。露水越来越重了,打湿了他们的布鞋。池塘边的青蛙撒着欢地叫起来,一声高过一声,那声音像在庄稼的叶子上打着转儿,清晰响亮,顺着庄稼一直传到远处。偶尔会有一两只小青蛙从他们的身边轻快地跳过。当他们直起发酸的腰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村子已经是黑黑的一大片了,看不清树木和房子。原来天黑时的村庄会是这个样子的,他们或许才发现,或许早已习惯了。于是他们就掮着农具,踏着清凉的露水,伴着成片成片的哇声心满意足地走进越来越模糊的村庄里。
这时的村庄已经漂满了饭菜的香味,有几家拉亮了电灯,村庄的黑又变模样了,偶尔几只灯火,像似给村庄装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