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河流很多,纵横交错在城市与乡村之间……
我在飘泊的船上长大,清洁而淳朴的河水养育了我,我是河的儿子。
记得苏童有篇散文《船》内“有一个真正的船户的孩子”,那就是我!
船在河中漂行常是平静无趣的,若遇塞挡,满河的船只,舳舳数里,船与船缝隙间退潮的河水滚滚东去。紧邻大货船便成了小孩们撒野的天地,船帮伸到岸边的跳板,晃悠悠走过丰腴的船女,从街市上买回新嫩的蔬菜和陈年的老酒,炊烟袅袅升起,河谷湮没在酒香和话语之中,等潮水回流,搁浅多日的船队开始起锚鸣笛,河谷复原如初,又沉浸到寂静中。
船在水中缓行,如见水流湍急,河流的前面不远就到船闸了,船闸大都建在城市的边缘,夹河的宽阔处,两岸平滑的石驳岸,树林荫翳,有工厂的砖红烟囱正冒着青烟。船闸已是陈旧的,居闸门四角的水榭摇摇欲坠,像年久失修的古堡,矗立河道上,据说这船闸是日本人造的。闸口靠船的锚垛,光秃秃排列着,发出森森的黑光,像罗列的哨兵。厚重的桃木大门开启,船只缓缓进入船闸,闸堂里能容两支船队,大约十七、八条船,如有大客轮(一般是高邮----大潭或沙沟---邵泊)只能停一支船队,夹杂零散的杂货船,或是手摇舵的农船,农船吃水深,几近水平面,常常满载温缃的氨水,发出酸酸的气味,直刺的眼睛,还有一种舢舨,都是本地的,船舱堆着高高的苇子,闸口的风吹过,漫天的芦花飞舞,这种船很霸道,一般是不能碰的。大客轮有三层客舱,要看到顶蓬的远望台,必须得仰视,大客轮上的舵手是骄横的,看人总是轻蔑,他时常斜倚在舵盘上吹轻佻的口哨,只有船尾栏杆里的伙房大师傅笑容可掬,他喜爱拍拍一手的面粉,扭动肥硕的身体从河面一桶一桶地舀水。游客从客舱窗子里伸出头来张望,他们充满幻想地看着船队,莫名地微笑……
船闸涨落水是瞬间的,闸上的高声的喇叭喊着:“开始涨水了,请系好缆绳”。涨水时,船体会左右摔动,系缆的人需要动作麻利,缆绳从锚钩上一节节向上套牢。落水时不能大意,船体随河水往下降,人在船上有从空中坠落的感觉,系缆的人不仅要速度快,还要准确地扣好下一个锚钩,其它的人要用竹篙抵挡闸墙,使船与墙体隔开,不然船舻豁了洞,船舷崩裂,会沉入闸堂。
闸墙上除了蓝铁皮的刻度表,还有四道窄小的铁梯,落水时,是供人爬上岸的,船闸的工作人员收过闸费时,会从那里下,到船上来,但他们通常用竹竿上系根长线,线头扣上黑铁夹,钓鱼似的把过闸票垂到船户手上,船户把买票的钱如数夹进铁夹子,船闸的工作人员把竹竿一拉,收线就完成了全部工序,不过他们是从不找零钱的。这种方法被闸上的那些小贩学会,竹竿上挂只篮子,内面放上油条、烧饼及花生之类的吃物,篮子在闸堂里七上八下地晃动,吸引了船户的孩子们。
驳船驶出闸堂,依稀记下闸墙上的字:“陈浮,1965秋到此一游。周水在此过闸,甲子年冬。苏盐拖三号,公元1975年夏初过××闸。留念。鲁渔拖五号,全体人员纪念在此沉没的朋友!1982年春天。”字已斑驳不清,被绿绒般水渍淹没了。
我们小的时候,老家船都是木制的,叫艚子,隔两年就要上岸修理,从夏天一直修到秋天,。修船最费工的是消除陈油皮,这活是船主自己干的,一般船舱灌满水,沉到河心,浸沤到油皮起泡时,用钢丝刷剔尽油皮,露出起毛的木板,接下来,绞索把船体吊离水面,拖上岸,找块空旷的河堤,用油布搭起凉蓬,做临时的家居。船体要反扣到地面,晒干,这时船主的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