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自己被大冶这座城冷落,也怕自己冷落了大冶这座城,于是在二十年前以围城的心态冲了进来。当时由于经济上的拮据父母担心会压垮我,一再劝阻,所以那次进城确实慌慌张张仓仓促促,但终究是立足于大冶城根下。从此,每夜能在长满青苔的城根下听蛐蛐的娱音,也能隔着城墙观赏华灯初上的暧昧夜色。白昼里,又能眺望繁华拉开城市的序幕浅赏每一缕晨曦。心中或多或少有了一点点成就感,终将是圆了胸无大志的我那吃饭睡觉上厕所都想实现的梦想。当时冒冒失失雄着胆子借的高债,时值今日终于变成了几个小钱,我该浅薄地吹嘘吹嘘自己了吧?终是缺少自豪感,没有足够的底气,所以扼杀了吹嘘的天分。当年的冒失捡得了如今的便宜,捡着了如今的幸运,捡着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大冶城,细细回想,真的很是滑稽,老天原来也能厚待愚笨的人。
墈头老街依然没有把热闹赶出去,还是大冶市最热闹的街,流水一样不知疲惫的人流,把本来不够宽阔的旧街挤得满满当当,你一不小心碰着了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的胳膊或者是酷毙帅气小伙的胸脯,碰就碰了,擦就擦了,都是那窄窄的街道惹的祸,所以没有人拿它说事。讨价还价的喧闹一浪高过一浪,盖过了小商小贩的广告喇叭声,也见证着老街交易的繁华。旧街,还是保留着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建筑,除了店面的招牌换来换去,没有特色可言,它的尊严被无情的岁月践踏得一败涂地,那披头散发的旧面孔里却有个记忆挥之不散,布满灰尘的往事里藏着深深浅浅的思量。
对于墈头老街的记忆总是委婉的,总藏着几分可爱。似乎那里总有蒲松龄的聊斋,在那容一个人进出的小巷里会碰着你的胭脂或巧娘;那卖旧书的小店里就有你的风水大师,那里不乏有周易里的半仙;在某个小巷口挂着不大的金字招牌,那里总有大手笔的书法、画师;那个拉着二胡的算命先生,总是一边拉着慢板,一边同熟悉和不熟悉的人们介绍着自己的业务;那个面前摆着破碗的老乞丐呢?今天怎么没有看到他白发苍苍的身影呢?……
你不要笑话大冶的墈头,它可是大冶物质的聚散地,产品一应俱全,从大到小啥都不缺,是大冶的汉正街,是大冶的义乌城。你看不上眼的一家家小店却是某种名牌产品的总经销,你看不上眼的那个不显山露水人说不定是某种产品在大冶的代言人!在这里消费,你不必费口舌,就能买到最便宜实惠的货物。这就是墈头街,大冶最古老的街。
对于大冶一地名,小时候理解得无比困惑,那时是上世纪七十年代,那是天下大治的年代,响亮的口号天天挂在唇边,沸腾的革命热情豪迈漫天,我老是想,叫大治多气派,叫大冶这样一个不时髦的名字实在欠水平。如此想法不止我一个,大多数学生如我一样误以为先生把治字少写了一点呢,以致先生拿起板子加以惩戒,再晓知以史,方才改正。据大冶史料记载:唐天祐二年吴国武昌节度使秦裴在大冶铜绿山设有大型采矿冶炼机构——青山场院。北宋乾德五年南唐李煜以境内矿产丰富,冶炼业发达,升青山场院并划武昌三乡与之合并,新设大冶县,因其境内矿产丰富、冶炼业发达,取“大兴炉冶”之意命名。据统计,今大冶遍地都是炉渣,留下的矿冶遗址达55处,其中大部分属先秦时期。
?还有你手上的那只金手镯,脖子上的银项圈,你家门上的铜把手,说不定就是大冶有色金属公司哪只炉子炼出的真金白银。
谁敢肯定故宫博物馆的青铜器不是出自大冶,如果真是那样,大冶铜绿山古矿遗址徒有其名罢了。因为它是我国采掘时间最早、冶炼水平最高、规模最大、保存最完整的一处古铜矿遗址。那些青铜器出自大冶西周还是西汉的哪个矿井,出自矿冶铜炉的哪一座哪一炉?我不敢妄加猜测,留给赞叹不已的专家学者认真考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