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美国心理学杂志最近对其读者做了一项调查,询问“最近25年对你的实践影响最大的心理学家是谁”。杂志收到了2598份回复。统计学处理后的结果是,卡尔•罗杰斯排名第一,贝克第二,米纽秦第三,本书的作者亚龙排名第四。而曾经无比辉煌、似乎是心理治疗领域永远的王者的弗洛伊德,竟然落到了前十名之外。
这样的排名,当然不能完全地反映一个学者的影响,但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从弗洛伊德“落榜”我们可以想见,现代心理治疗离上个世纪初他开创的理论与实践体系已经有多远了。再过25年,再做这样的调查,不知道谁会进前十名,又有谁会名落孙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这个排名在变化,那就表示心理治疗技术在进步,就表示人类对自己内心世界的理解在朝更深更广的领域扩展。
如果把调查提问改成“对公众影响力最大的心理治疗师是谁”,或者改成“谁为非专业人员了解心理治疗作出了最大贡献”,那估计排名第一的就是亚龙了。他写的专业书籍一版再版,而给他带来专业圈以外巨大声誉的,则是他的几本心理小说。
这本《爱情刽子手》,很难说是心理小说。书中记录了十个心理治疗案例,我相信这些案例有心灵的真实性,但却不一定每个细节都是真实的。不过这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通过这本书,亚龙呈现了对不同的人来说,生活到底是什么样的,以及人本来可以怎样活着,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不能那样活着。
拥有生命的代价,就是要忍受生命的局限性。仔细想来,对每个个体来说,生命就是在一个小小三角形平台上的自由之舞,名为自由之舞,其实却并不自由。构成这个三角舞台的三个点是:出生、死亡和父母。出生是之前无边无际的黑暗的终点,也是生命的起点,在任何意义上,也是死亡的起点。连接出生和死亡的那条线,构成了三角舞台不可撼动的那条边,对于寿者(《金刚经》语,意为拥有有限生命者)来说,这条边长一点或短一点,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意义,因为它只会是线段,而不会是射线。
三角形舞台的另一点,即父母,决定了变数最大的另外两条边的长短,也决定了舞台的实际大小。人生的千差万别也基本由此而来。父母对一个人的生物学存在的决定,已经不用说了。父母对精神上或者人格上的决定是心理学或者至少是精神分析学关注的焦点。童年决定人格,而人格就是命运,几乎变成了全人类的共识。从父母往上追溯,几代、甚至十几代,每一代人的性格与生活都不会就那样消失了,都会以某种方式储存在某些地方,影响到当下的个体,影响到他或者她的现实生活。
如果不是受到大的自然灾害的影响,低等动物的童年基本没有什么变数。它们的父母在本能的驱动下养育孩子,孩子也根据老天设计好的程序,成长、繁育然后死去。但是,人类的童年变数就太大了,即使没有大的自然灾难,也可能会有人类自己制造的社会灾难残害每一个个体;即使没有大的社会灾难,但在每一个小型社会—即家庭--里,也可能出现让孩子生病甚至毁灭的关系上的灾难。从这一点上来说,人不如低等动物。
童年的经历,会折射到成年的生活之中。所以童年的灾难可能导致整个人生的灾难。如果没有特殊的境遇,灾难就会延续到坟墓的边缘。我们要感谢弗洛伊德,不管他是否还是影响我们思考与实践的最重要人物,但他做了一件极其伟大的事情,那就是把心理治疗变成一个专门的职业;这一职业的存在,为无数人远离或者缩小人生的灾难提供了可能。灾难也许是难以避免的,但我们不怕,因为我们为救援做好了准备。
亚龙就是这样一位救援者。他出生在美国底层的移民家庭,童年充满了科胡特所谓...